李苑馨

年中在故宫学习时听李永革老师讲了些他当年做木工学徒的趣事，又体验了一回拉锯拖刨，突然对成为木匠来了兴趣。要成为一个木匠的第一步就是守规矩——守法规、守师规、守行规、守做人的规矩。

守国家法规,需懂国家礼法。古代建筑从城市布局、房屋布局都有严格的等级规矩，如《春秋典》中对城市的等级就做出了明确的规定：“（城）天子九里，公七里，侯五里，子男三里”；《礼记》中规定的堂阶制度：“天子之堂九尺，诸侯七尺，大夫五尺，士三尺”；又如《唐六典》规定的“王公以下屋舍不得重拱藻井，三品以上堂舍不得过五间九架，厅厦两头，门屋不得过五间五架；五品以上堂舍不得过三间五架，厅厦两头，门屋不得过三间五架，仍通作乌头大门……”；清代《工部工程做法则例》亦对建房的大木作、装修作、石作、瓦作等11个专业都做了相关的要求规范。作为一个传统木匠需要熟知官家建房与商户之家、普通民户建造在尺度、样式、颜色等方面的规矩。

守师傅的规矩，入行要拜师，在师傅的引导下入行、修行。传统拜师一般要先请中人向师傅说合，再择吉日设宴，写拜师贴，行拜师礼。拜师礼为三、六数，意为“三十六行，行行出状元”。学徒期间不付工资，师傅管吃、住及制冬夏衣各一套。一般第一年打杂，第二年始学艺，三年满师要做出师酒，之后再给师傅帮工一年为熟练期。学徒期间，要无偿帮师傅做家务，一年三节要“哨师傅”，即送礼物。出师时，徒弟给师傅钱，师傅则给徒弟一套工具，并在出师酒席上分自己碗中的一半饭与徒弟，象征徒弟出师，又表示师傅有事做徒弟也饿不着，也示意今后自食其力是从师傅这里分得的。徒弟要准备肉干，红枣，莲子，芹菜，桂圆，红枣，红豆。这是弟子向老师赠送六礼束修。按照传统沿袭六礼各有含义：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，业精于勤；莲子心苦，寓意为苦心教育；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；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；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；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。然后告天神，高祖宗递上拜师贴，三拜九叩，拜文房四宝，拜孔圣人，奉呈学金，礼备戒尺。老师收下束修，并回赠论语、葱、芹菜等禮物；同時带领弟子诵读“大学首章”，象征担下传道授业解惑的重任。

一入师门，全由师傅管教，父母无权干预甚至不能见面。有了师傅就要守师傅的规矩，每个师傅的规矩都有其从业经验和性格的特点，如日本有名的“秋山木工”对见习者和学徒立的要求就很有特色：不能正确、完整进行自我介绍者不予录取；被秋山学校录取的学徒，无论男女一律留光头；禁止使用手机，只许书信联系；在一年学习期间内，只有在8月盂兰盆节和正月假期才能见到家人；禁止接受父母汇寄的生活费和零用钱；研修期间，绝对禁止谈恋爱；早晨从马拉松开始；大家一起做饭，禁止挑食；工作之前先扫除；朝会上，齐声高喊“匠人须知30条”。

有的规矩很苛刻、有的规矩很古板，但想要留下就要严格遵守。“秋山木工”的规矩体现了秋山利辉对于人生、行业、手艺的感悟，他要的学徒不仅能够掌握手艺还要会做人、守规矩，要懂得礼仪、感恩、敬畏、谦虚、孝顺，只有得到他对于学徒人品和技术的认可，学徒才可以成为匠人，才算学成出师。有时候行规也是师规，是这个行业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合作的方式。

用工具的规矩。工具是一个匠人手艺的传达，一套自己顺手的工具是有效开工、保证完工的关键。所以一般木匠对自己的工具都爱惜有加，小心维护保管，从不借人。自己的工具要自己维护保管，下工时对每个工具的摆放方向、保养方式，如松锯条、松刨刀、包裹刀片、横放、竖放、平放等都有要求。

去年开始国家大力提倡“工匠精神”，在要求快速高效、利益最大化的社会里，匠人变成了一个难以达成的标准。行业里什么是行规，什么是敬畏，什么是底线已被弱化，强调的是能力、效益，古人那些万万不可为的事情我们已慢慢不能理解。因为木匠的一把刻刀我开始去查找传统木匠是什么样的，在不同时代背景下社会对传统手工艺与机械化制造，传统和新技术的需求不同，不同的需求体现了不同历史、环境背景下人们的追求、心境。

李永革老师亲自演示

实践课——使用刨子

明代北京图

秋山木工

秋山木工的女学徒正在剃头发

秋山利辉刻有“天命”的工具

故宫角楼

故宫角楼模型